树临风,风流雅丽,好似一轮清月悬挂在冷霜的穹顶,一眼看过去,没有蝴衣的一身媚骨,不似之前的妖娆艳丽,多一种寒凉的幽远和深邃,超越这世间万物生灵……
“天漪,我来接你了。”
勒马落下,他身形矫健,黛青色的衣袂柔美,一抬头撞上他眼眸生情,正宠爱有加的和她对视。
“蝴衣,你怎么来了……”
叹气,他扯下外衣披在她颤抖的娇躯上,纵然恨意冲破天际,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沉默着为她系好衣带,把芍药放在她怀里,安慰着吻上她的额头。
然后,走至南蛮王身边,没有怒气,却是冰冷刺骨。
“你前世救她两命,我也放在心上,救命之恩,大如天道——如今,她还清了。”
“我知道…我知道…蝴衣,可不可以让我…再与她说两句话……”
“你…好吧。”
“多谢……”
他走到天音身边,温柔的摸着她的发梢,没有管她依旧茫然迷惑的神情,说:“天漪,与朝昀告别吧,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“蝴衣,为什么…你现在来了……”
她自卑的咬唇,努力的遮掩着身上的难堪,她是否太过恬不知耻,三天之前许诺和蝴衣远走高飞,离开南蛮,逍遥江湖,自在潇洒,然而却不知羞耻的在最后关头献身朝昀,任哪个男人可以忍受喜欢的女子失贞他人,她这样一想,更没有资格奢求他的原谅……
可是蝴衣却毫不在意,他觉得肉身迟早要化作尘土,而她这一世与朝昀风雨同舟,相互交好合也是情理之中之事,反正不过是一瞬间,她便可化作本身,这皮囊之下,是无用之魂,他虽有些介怀自不会斤斤计较,便将她扶了起来,宽心说:“不要怕,天漪,我一直在你身边,不管你遭遇什么,我都在。”
“蝴衣,抱歉…我……”
“无妨,去吧,你和朝昀的情分,算是清算了,好好的告别吧。”
如此叮嘱,她总算点头,看他走远到一边,牵着马坐在树下,也没有看这边,显然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。
“朝昀…你都知道了吧。”
她指的事,他当然懂。
就是她不知道的事,他也知晓得不少。
当日求过玄女,他还没有回到宫中之时,蝴衣便找到了他,口中的所诉皆是他与天音的前尘姻缘,仿佛天方夜谭,开始他以为是他故弄玄虚,装神弄鬼,可是他却知道,眼前的男人没有理由胡编乱造,在得知一切来龙去脉过后,他信他的说辞,信他的三世付出,信他从天界而来都为天音……
就算——就算他不信,他也早已打算以命换命,然后将他最爱的女子融成回忆,最后一并遗忘在昼夜交替时分。
所以,他放她走,当做一切如常,他陪伴她三日,然后遵守与玄女娘娘的契约,独身过完余生。
前生是缘,情深似海,今朝也是缘,了却前缘罢了。
他不该强求,也无法强求。
他自觉比不上蝴衣,可以安心守她到现在,为她叛离天界,穿梭地府,潜伏人间,寻她的三魂六魄,看她投进他的怀里……
他的爱如此自私,只想着和她一生一世,他的爱无边无际,可以甘愿默默无闻,这一点,他便胜过他百倍千倍。
这三界,也只有一个蝴衣可以配上天音。
而他,情愿沦为配角,忘却往事,不再回首。
“蝴衣,我只有一个条件,你可能答应我?”
“你说吧,半生情仇断,神人也断肠,我会尽量答应。”
“你能上天入地,妙法玄奇,可否去一杯孟婆汤来?”
“为何如此?”
“玄女娘娘说,三日之时子夜之时便要拿走我的记忆,关于天音的所有的记忆…可是…可是我怕……”
“你怕——忘不掉吗?”
“嗯…你说我和她两世纠缠,怎可能说忘就忘呢…我只是害怕,她已然抹掉关于我的回忆,可是我还苦苦的日思夜想…倘若是孟婆汤,一定万无一失吧……”
“朝昀,孟婆汤是给往生路上的魂魄鬼怪的,凡人饮下会七窍流血而死…不过,我可以取来彼岸花,你服下就可忘掉了……”
“好……”
情生于彼岸,爱也属流离,叶绿时花未开,花开时叶已落;红尘一世,两世无缘,终作黄泉路上彼岸花;思念一生,纠缠两度,难敌奈何桥前孟婆汤。
他和天音,都像是彼岸花,花开花落之后,再无缱绻,曾经依恋,昔日传情,谱作悲歌哀曲,届时吟起,无声无息,不悲不喜。
凡尘界苦,神灵迷途,造化天弄,毁一柸庸俗,落雪后凄楚。
“阿音,望你再世为神,天界之处,不忘昔日欢乐,千山万水虽迷路,可曾记我与你人间品茶,画屏火烛,锦衣红裙——若可忆起,此生足矣。”
蝼蚁凡人,便爱强求,生不罢休,死不停歇。
愚钝无知,下贱卑微,可怜贻笑,教情无语。
第六十六章生不罢休死不停(3/4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